攻略武侠世界
君子端方
2017-05-25 09:08


1

言笙能进入这个武侠世界,是一个偶然。

如果不是由于系统临时出了bug,她现在已经在一篇民国文里逆袭白莲花女主了。

言笙是一个攻略系统下属的执行者,来往于各个位面世界完成系统生成的任务。

身为一个攻略系统任务员,所有直接降临到身上的伤害所造成的疼痛会在她身上降到最低。

所以,当言笙在一个破庙里生生疼醒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难以置信。

“代号言笙,你已误入武侠世界211,系统故障,正在紧急修复。”随即便是一阵晕眩,剧情被传入到她的大脑里。只听“叮”的一声,便再也接收不到系统的信号。

毕竟是见过风浪的A+级优秀攻略人员,她强装镇定,开始接受系统崩溃前最后传过来的剧情:

来自异世界的少女苏木木穿越到了武林盟主家中武功最低微的小姐顾木木身上,苏木木穿越过来之后,原身也一天天美了起来。

顾木木凭借着自身个性和美貌,又吸引了冷酷的杀手,桀骜的魔教少主、包括江湖上名门正派之首的慈文山庄少庄主,都纷纷拜倒在石榴裙下。

最终,顾木木选择了慈文山庄的少庄主,也是自己这具身体的姐夫。

而冷酷杀手选择了默默守候,魔教少主则为了保护苏木木惨死。

剧情简单粗暴,除了“全部男人都爱我”这样的玛丽苏之外,也没啥大毛病。但是这次给的剧情也太粗糙了点,一点子细节都没有,真讨厌!

言笙睁开眼,她在这个武侠世界的身份是顾木木的亲姐姐顾葵,也是被自己妹妹抢了男人的炮灰女人。

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还好,只是腿被摔断了。

言笙舔舔唇,开始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

四处漏风的破庙,供奉着看不清模样的山神。她忍着疼挪了一下身子,探着脖子向外看去,外面天色已深,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

破庙里燃了一堆火,枯枝烧着,时不时噼啪一声。火肯定不是自己生的,这个破庙里,除了她,一定还有别人。

她又将目光投向破庙那扇破出一个大窟窿的门,有点好奇,又有点希翼。

等得久了,也不见有人回来。言笙眼睛睁得发酸,她朝着那火又挪了挪,借着两分暖意,打了个哈欠,又睡了过去。

来人一脚踢开了破庙的门,夜风呼地灌进来,那火苗迅速跳一下,躺在地上的人却只是闷哼一声,将手护在脸上。

他绕着地上人看了一圈,站定。他又蹲下身子,细细打量,若有所思,怎么,睡得这么香?

忽然伸手朝伤腿拍下——

言笙惨叫一声,手掐紧了衣衫,浑身都如扭曲的虾米一样缩起。

她眼眶一红,看着面前的男人。男人的脸越凑越近,二人的鼻尖隔了不到一指的距离,连温热的呼吸都能感受到。

言笙被他看得发毛,胸口一闷,随即就开始猛烈地咳嗽。

他立马避开,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眉毛蹙起,一脸嫌恶。

言笙手指颤颤巍巍伸出,“你为什么踩我?”离开了系统的支持,她根本就无法判断对方对自己的好感度。

男人抄着双臂,俊脸一沉,似笑非笑。他从腰间拔下一把匕首,在空中虚晃一下,“你以为,我背着你这个废物,走出老远的路,是为了救你?”

不、不是吗?言笙看他。为什么系统崩溃之后感觉自己的智力点也下降了呢?

打量着她的脸色,男人眉毛一挑,“你该不会以为我真是要救你的吧,顾女侠。”

他又蹲下身子来,匕首尖从言笙额上点了这么一下,“你要是杀人,该趁活着杀,还是等人死了之后再杀尸体呢?”

言笙两眉中间立刻出现一个红点,她总算是想起自己的身份来了——武林盟主之女,顾葵。那个命运悲惨、成为笑柄的女人。

顾葵浑身一抖,再抬起头来时便问了一个很俗气的问题,“那你是谁?”

男人竟然笑出声来,“顾女侠,你是把脑子摔傻了吗?”

“那我就在你死前告诉你一遍,要是化鬼报仇,也有个去处。真是不巧,顾女侠,我和你同姓。杀你者,正是在下顾留沣。”

顾留沣,这男人竟然不是杀手诛邪,而是魔教教主顾留沣!

顾留沣眼里寒光一闪,提起匕首来就要往顾葵身上削去。

说时迟那时快,顾葵尖叫一声扑到他脚上,死死抱着一只腿不撒手,“我是真的想不起来,求求你不要杀我。”

男人执匕首的手不由一顿,顾葵哭得更欢,“我怕血,我怕疼!我把脑子摔傻了,我不记得跟你有什么过节!”

她脸哭得脏兮兮,抱着男人腿的胳膊收紧,“你再好好想想,我是武林盟主的女儿,我一定有利用价值的。求求你,你再想想,使劲想想!”

明明是求人饶命,语气听起来却像带了女儿家的娇嗔。

她活像个小哭包,眼睛红红。顾留沣看着她那张脸,竟心烦意乱起来。

“闭嘴,再哭我就划花你的脸!”顾葵方才弱弱住嘴,却是无论如何不撒开抱着腿的双臂,生怕一松开,那刀子就电光火石地下来。

2

顾葵的腿被接上了,尽管如此,她还是高兴不起来。

腿好了也没用,还是要被顾留沣遛狗一样地提溜着。

不知他从哪里弄来一根小拇指粗的长铁链,绕着顾葵手腕缠了三圈打了个怪异的死扣后竟然还剩下一段。

现在这一段,就被他捏在手里。走几步,就扯一扯,搞得顾葵时常被他拽的一个趔趄。

“你就别想跑了。这链子是玄铁所制,教里就这么一条。”铁链被他抖得乱响,“不是什么人都配得上这链子,这链子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得动的。”

顾葵闷闷不乐,“顾留沣,我们这是要去哪啊?”顾留沣撇她一眼,不答话。

官道上太阳毒辣辣的,那玄铁被太阳一晒,顾葵的手腕都要被烫熟了。她耍起赖来,“顾留沣,我走不动!你们魔教的人武功不都很好吗,你用轻功吧!”

他住了脚,回头问道:“那你怎么办?”

顾葵嘿嘿一笑,真的很认真地分析,“你都说了,我还有利用价值,所以才留我一命,那我肯定得跟着你。这样吧,要不你背着我吧,你放心,我也放心!”

顾葵把背着她这个主意说得理直气壮,一抬眼又看见了不远处有家茶棚。

“顾留沣,咱们去喝口凉茶歇息歇息吧!”明明落在顾留沣后面,见了茶棚,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劲,竟然冲到顾留沣前面,反而是她带着他走。

顾留沣冷冷一哼,一甩链子,顾葵便又被带了回来。

顾留沣长袖一甩,又走到她前面。

真小气……怪不得给那顾木木不选你……她暗自腹诽,一边小碎步地跟上。

茶棚收拾的很是干净清爽,写了茶字的木牌在风中微微颤着。茶老板是个黑胖子,见人来急忙招呼。

顾留沣捡了个座,“你坐。”他吩咐顾葵,顾葵一屁股坐下又被他晃荡链子拽起来,“去,坐到对面。”

顾葵当然不愿意,可是惧于顾留沣的淫威,不情不愿地挪过去,顾留沣这才就着刚刚顾葵坐过的地方坐下。

“看不出来,你还挺爱干净。”顾留沣一个眼刀闪过,她吐吐舌头。

“老板,上两壶茶,有什么小吃也端上来,我饿了。”

那黑胖老板看起来很憨厚实诚,“好来,两位客官稍等。”

顾葵一点也不担心付账,魔教教主,肯定是吃霸王餐的啦。

等饭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她百无聊赖地玩了会手指,还是忍不住出声问:“咱们到底去哪啊,你跟我说说,省得让我这心里痒痒的。”

顾留沣冷哼一声,“那你就痒着吧。”

微风起,顾葵伸个懒腰,她手腕绑着,一个胳膊上又有伤,伸个懒腰都不利索。

“顾留沣,你给我解开吧。这么捆着我,我怎么吃饭啊。”顾葵索性趴在了那竹桌上,闭了眼。

顾留沣抄着双臂,还是拽拽链子,不知道是什么手法,竟然让那链子松了松,好歹能拿东西了。

那茶老板又送上来一壶茶并几碟冷菜,“客官尝尝这茶,这茶是我们自己种的。熬的时候又掺了奶和几味中药,是我们的独门秘方。您尝尝!”

顾葵伸手捡个花生米,先是将自己杯子里的残茶一饮而尽,又拿着茶老板送来的新茶给自己续上。

她凑上去一闻,果然鼻端一股奶香。见顾留沣盯着自个儿,一推茶碗,投桃报李一样,“这个给你喝。”

站起身子来够过顾留沣的茶碗满上,那老板还没走,“二位快尝尝味道。”

他笑得实在憨厚,这大热天的额头上出了一头汗,“掌柜的,您也快歇息歇息吧。”

那黑胖子身子一侧,正避开顾留沣眼眸。

顾留沣端起茶来,舌尖刚触,便觉出了不对,对面顾葵已经软软倒下。

真是太岁头上动土,竟然想吃他的黑?顾留沣咽下那口茶,也倒下了。

黑胖老板贼笑着,伸手就探向顾留沣怀里。

他早就看出来了,这俊美男人是有功夫的。可有功夫也敌不过他的一口酥不是。

顾留沣忽然睁眼,手如同铁钳一样狠狠夹住黑胖老板的手腕,再一掀,只听骨头嘎嘣两声,黑胖老板便惨叫一声,捂着手腕叫得跟杀猪一样。

顾留沣轻飘飘一掌扫出,黑胖老板便直直向后飞去,肥硕的身子生生将那茶缸击破。

茶水淋了他一身,他倒在地上哼哼唧唧。顾留沣起身,很有气势的一脚踩在他胸前,“你胆子不小,知道我是谁吗?”

黑胖老板的血从嘴里冒出来染了半脸,顾留沣嫌恶地拿开脚,“解药呢,给我交出来。”

那黑胖老板颤颤巍巍,“大侠饶命,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在这里只是弄点活命钱花花,从不曾害人性命。”

顾留沣又是一脚踩上去,“问你解药呢,废话这么多干什么!”

“大、大侠……这是小的家传秘药,一口酥,两口好。您多喂那位女侠几口就好了。”顾留沣松脚,捡起那茶水就往顾葵嘴里灌去。

顾葵昏昏然,茶水怎么也进不去,倒是将一张脸弄得湿漉漉的。

那黑胖老板要从地上爬起来,冷不丁又被顾留沣呵斥,“不想死就给我躺下!”吓得急忙躺倒。

顾留沣自己饮一口,捏住顾葵下巴,用嘴将茶水哺了进去。

那黑胖老板躺在地上,余光却将这一幕收进眼中,如今的江湖儿女啊,真是世风日下。喂个茶而已,捏住下巴撬开牙关灌进去就是,最多就是呛两口而已。何必非要嘴对嘴?

老板捂着伤处暗暗撇嘴。

3

夜幕悄无声地降临,暗夜里一堆火正燃,顾留沣正烤着什么。顾葵幽幽转醒时便闻到了这股子香味。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在辆马车里。不见顾留沣,她心头一慌,再看自己手上,玄铁链子也不见了踪迹。

她探出头去,火堆旁的人不是顾留沣是谁?

顾葵爬下马车,看清了顾留沣手里的东西,堂堂魔教教主,竟然会烤鱼!她张大了嘴巴,旁边有个湖,这鱼该是从这湖里捞上来的。

顾留沣沉着脸,手上动作不停。

“哇,你从哪里弄来的调料!”她想了想,回头指了指马车,“那个又是从哪里弄的?”

“茶摊老板给的。”

“给的?”顾葵犹疑道,“不会是你抢的吧?”

顾留沣将鱼递上,声音和软了一点,“你吃吧。”

面对着大发慈悲的顾留沣,顾葵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顾留沣欲言又止,顾葵当然看不出来。

脱离了系统之后,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智力点正在逐日下降,已经不够用了。她只顾着大口大口地吃鱼,差点被那鱼刺卡着。

对于一个习武之人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这不言而喻。顾留沣留心着她的举动,想起茶摊老板的话来。

“我这家传的一口酥,药效从来没出过纰漏。一口酥,两口就好。若是没有武功的普通人,才会昏睡不停。我看这女侠走路的身形,该是有武艺的才对。”

顾留沣搭上昏睡着的顾葵的手腕,脉息很浅……

内力全无。

她的武功,该是被人废了。自己给她吃的压制内力的药,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你在遇上我之前,还遇上谁了?”废她武功的人手法干净利落,半点不留情。

顾葵摇摇头,将手上的油蹭蹭,“教主大人,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我睁开眼没多久,就看见你了。”

他眼神锐利,像是要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的内心,“你真的失忆了?”

顾葵眼眸很清,她迎上顾留沣的视线,“我记得我叫顾葵,是武林盟主的女儿。有个妹妹叫顾木木。

“我还记得你顾留沣是魔教教主,有一个武功很高强的杀手叫诛邪,还知道我有一个未婚夫,但是他喜欢我妹妹,我妹妹也喜欢他。”

她晃晃脑袋,“我只记得这么多,别的都忘了。”

她将自己知道的那一点子剧情全都倒了出来。总算是机灵了一次,没脱口说出“你也喜欢她,会为了她死”这个人物结局。

顾留沣若有所思。

草地松软,经过白天的暴晒还残余着温热。夜风柔柔地吹着人,湖水皱着,时不时有几道水波。顾葵吃饱喝足,索性脱下了鞋袜。

白皙的脚踩在草上,草尖挠得脚心痒痒的。她笑得开怀,走到湖边少见多怪的叫道,“这水真清。”

她一撩衣服坐下,哼着顾留沣从来没有听过的小调,自顾自地踩水玩。顾留沣便坐在一旁,二人都不说话。

顾葵觉得舒坦极了。

月光柔和地洒在身上,眼前的湖水也闪着细碎的光。

她抬头,月亮圆圆的正悬在头上,水里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拿双手撑着身子,伸出脚来就要用那脚尖去够那月亮,却忘了自己一个胳膊还有伤,手下一滑,整个人就浸到水里。

湖水不深,只没到脖子,她脚下踩着软软的沙子,也懒得扑腾了,泡在水里还透出了两分惬意。

顾留沣要伸手要提她上来,顾葵肚子吃得饱,胆子也大了。自打她误打误撞来了这个武侠世界,唯一相处的人便是顾留沣。最亲热的人,还是顾留沣。

她也不怕顾留沣杀她了,赖在水里不走,竟然还把顾留沣也一道拽了下来。

二人站在水里,顾葵击起水花,朦胧中似乎看到顾留沣脸上也带了点笑意。

若不是顾留沣有意放水,以顾葵的这点子力气,如何能将他拽下来。

在水里的时候不觉得冷,这一出来浑身湿淋淋的,再被夜风这么一吹——哎呦喂,顾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顾留沣拨了拨那火,让火燃得更旺些。二人将外衣脱下,顾葵着里衣,坐在火堆旁仍有点抖。

顾留沣微微蹙眉,“把手伸出来。”

顾葵乖乖照做。二人双掌相对,顾葵忽然觉得有一股暖意顺着手心从血液里流向四肢。

她眼睛一眨,嘴唇也有了血色,“顾留沣,你是不是在给我过内力啊!”

顾留沣淡淡应一声。

“好暖和啊,顾留沣,我得了你的内力,是不是就会功力大涨?那我岂不是江湖第一女侠了?”察觉到顾留沣的目光,她才住嘴。

顾留沣没有告诉她,被废了武功的身体就像一个漏斗一样,任凭输进再多的内力,都会流的一点也不剩。

不仅如此,只要阴天下雨,她的关节还会又疼又痒。

顾葵得罪了什么人,要废她的武功,将她打下悬崖,存心要她死。

他这厢拿着衣服在烘,那边顾葵睡得却安稳。

夜太静了,她的呼吸声便格外清楚,时不时还梦呓两句。

顾留沣看着她那张脸,心底波澜再多,她顾葵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4

由慈文山庄蒋途发起、武林盟主顾别鹤发下武林令,各大派齐聚江北,要在下月初七的英雄会上商讨讨伐魔教之事。

当中的领头人物都与顾葵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蒋途便是与她有婚约的慈文山庄少庄主,顾别鹤则是顾葵这具身体的亲生父亲。

顾留沣是在断崖之下发现顾葵的,她仰面躺在乱石中,运气不错,竟然只伤了一条腿。

他找了座破庙将她扔下,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看,怕刚捡回一条小命的顾女侠稀里糊涂便丧了命。只作势吓唬她,便哭得要死要活。

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在江湖上混出个女侠名头的,都眼瞎了不成。

顾留沣的的确确和慈文山庄和顾别鹤有仇,却也没想过趁人之危,借机要了顾葵性命。

武林里的事情总是说不清的,何谓正,何谓邪?与掌权者作对的,便是邪;顺掌权者心意的,则为正。

二人初一便赶到了江北。顾葵又一次哭得要死要活,拽着顾留沣不撒手。好好的姑娘家,跟一个小孩一样。

顾留沣极其聪明,不然也不能安坐教主之位这么久。两个人朝夕相处这么久,他已经敏锐地发现了顾葵的不对劲。

每天早晨发愣的时间越来越长,反应能力一点点下降,甚至前天发生的事情,今天有的就不记得了。

而据教众传来的情报,鬼医此刻便在江北附近。

“我不想回家,我什么也不记得,你带我一起走。”二人朝夕相处,多少有些情分。

顾留沣被她哭得心软,却还是硬起心肠,“顾葵,你必须回家,我照顾不了你。”

“我不要你照顾,你带着我一起好不好?”她央求,“你可以拿铁链子把我绑起来,我不想回去,我害怕……”

顾留沣是她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好人。

顾葵没有系统帮助、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具体信息、不知道原来的顾葵想要她帮什么忙、自己的智力点好像也一直在下降、怕疼……

除了顾留沣,她不知道还能依靠谁。

顾留沣不看她,“快回家,不然我就要了你的命!”他表情不耐,语气凶狠,顾葵被他忽然变脸吓了一跳。

茫茫夜色,趁着顾葵愣神,他将人放在顾府门口,砸响了铜门,然后展开轻功,消失在了顾葵视线之内。

顾葵呆愣愣的,顾别鹤和府中众人擎着火把到她面前,她都回不过神来。

消失了近两个月的大小姐回来了,整个顾府都被惊动了。

顾别鹤毕竟是老狐狸,立刻就看出了女儿的不对劲。

搭上女儿手腕,脸色一变,犹自镇定,领着顾葵去了书房。其余的人都被遣退,当中就包括顾家的二小姐顾木木和为了英雄会正在顾家借住的蒋途。

书房里的烛光昏昏亮着,顾别鹤隐在阴影里,“葵儿,你的武功是谁废的?”

顾葵刚要开口,心口处忽然一阵疼痛,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这痛,自然是原来的顾葵的,没想到顾葵竟然有这么多的情感遗留。

她摇摇头,“我想不起来了。”

“那你这两个月都去了哪里?”顾别鹤话里带上几分怒气,“我要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她又摇摇头,都怪系统故障,来错世界不说,给的剧情都是七零八落。

顾别鹤身形一动,顾葵被忽如其来的一巴掌狠狠甩在地上,乌发散乱,好不狼狈。

疼,这一巴掌将她打懵了。

耳朵却能听到顾别鹤压低声音的怒斥,“这么点事都办不成,我要你有什么用,你为什么不死在外面?”

那阵钻心的疼痛又回来了,疼得她生生掐断两根指甲。

顾葵执行过很多个攻略任务,并不是第一次挨耳光,但却是第一次挨到这样的父亲给的耳光。

顾葵自己也稀里糊涂的,下人领着回了房。

在门口又遇见了个美貌姑娘,身量不算高,却纤细有度。眼角微微上挑,笑起来似乎能笑到你的身上去。

“姐姐——”美貌姑娘行了个礼。

自然是这个武侠世界的第一女主,顾木木无疑。

顾葵虽然最近脑子不好使,可是审美还是在的。这个顾木木长得也太好看了些,不怪这些男人们都爱惨了她。

她往前一步,顾葵立刻就闻到了她身上的香风。

“姐姐去哪了?这两个月以来,爹爹和我都担心死了。”顾葵想起刚刚那一巴掌,浑身一抖,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顾木木见她动作,脸色现出悲色,掉下泪来,抓了她的手就要解释,“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从来没想过和你抢蒋途的。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美人哭得梨花带雨,顾葵懒懒打了个哈欠,困得眼泪都出来。

她摇了摇头,伸手拍拍顾木木肩膀,温言劝道:“好啦,很晚了,你快回去睡觉吧。我不怪你,你喜欢蒋途,蒋途也喜欢你。到时候出嫁的时候,你替我嫁就好啦。不要哭啦!”

她伸手推开门,“我要睡啦,你要是还有话没说完,明天吧,好不好?”

门被从里阖死,顾木木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挡住眼底心事。

她慢慢回身,正对上院里另外一人眼眸。那人似乎能明白她在想什么一样,静默着点了点头。

5

顾留沣赶到鬼医处时已经晚了一步,各种药材打翻在地,精心饲养的毒虫毒蛇也纷纷四散。他查看了下痕迹,屋内的汤水犹温,看来是事出突然,被人掳去。

像是想到什么,他匆匆赶回顾府。

这一夜的顾府,定是个不眠之夜。顾葵的回来,让不少人睡不着。

顾留沣正要潜入顾葵屋内,却发现院中有人身形一动。身体本能做出反应,他一个翻身,以手化爪,向那人抓去。

那黑影不闪不避,不化解攻势,反而出招攻来,出手极狠,招招要人性命。

二人都是武林中一流的高手,不过过了十余招,便明白对方的武功路数。顾留沣话锋讥诮,“不知道多少银子,才请的武林第一杀手在这顾府保驾护航?”

对面那人蒙着黑巾,声音低沉,辨不出什么,“替人消灾罢了,顾教主又为何来此?”

“你来杀人,我自然是来救人。”顾留沣眼神一暗,咬牙,“她的武功是你废的?”二人都明白这她指的是何人。

“是,你待如何?”

顾留沣反笑,“我待如何?诛邪,她的命,我要了!你说我待如何?”

他出手攻去,双掌推出,与诛邪双掌相对,生生将那诛邪逼退两步。诛邪吐出口血,捂住胸口,面巾悠悠落下,相貌落在顾留沣眼里。

他怫然变色,“是你!”诛邪看他一眼,眼神复杂。如鹞子翻身,匆匆闪退。

半月前刚为顾葵输了不少内力,如今又夜奔百里,他已经有些疲惫。与诛邪又动手过招,胸口已血气翻涌。

顾不得调理气息,他潜入房间里。

顾葵搂着被子睡得正香,床很大,顾葵睡得歪歪扭扭,却只斜占了半边不到,眼睛底下有些淡淡的青。

顾留沣疲累更甚,索性就着这张现成的床睡去。

这一觉睡得实在沉了些,顾葵的呼吸起伏太有规律,连带着他也睡得安稳。二人同榻而眠并不是第一次,倒也习惯。

等他睁眼时眼前便是一双灵动眼眸,二人离得实在太近,顾留沣觉得自己应该能数清楚顾葵的睫毛数。

她捂着嘴乐呵呵的,总算知道这里不能高声说话,松开手,温热的呼吸吐在顾留沣脸上,“你看这里,”她指指左脸,“顾别鹤打的。”

顾葵别别扭扭,“我就说不要让我回来吧,顾别鹤问我好多问题,我都不知道,然后就挨了打。”

顾留沣看她脸庞,她手指的地方果然微微肿起。

“他问你什么了?”顾葵睫毛一闪一闪,舔舔唇,努力回忆,学着顾别鹤,“你这两个月都到了那里?我让你办的事情你都办成了?”还有什么来着,她揉揉脑袋。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我想起来了,他还问我,问我的武功谁废的?”顾葵凑到顾留沣脸前,“我的武功是你废的吗?”

不是责怪,她面上一派天真,是真的好奇。

他一顿,眼光落在她身上,试探着开口,“诛邪,这个人你还记得吗?”

顾葵点头,“他是个杀手,武功很高。”

“还有吗?”

“他喜欢顾木木。”

顾留沣不动声色,人的长相可以掩藏,武功却很难掩藏。若是和一个人真的动起了手,危难之时,使出来的功夫必定是自己最熟悉的功夫。

他以前曾和诛邪交过一次手,只是那次诛邪急于逃跑,只匆匆过了两招。

而昨夜,诛邪使出来的武功路数和慈文山庄的没有一点相同。

诛邪掉落面巾的一瞬,他几乎都要以为慈文山庄的少庄主竟然有两个身份。诛邪和少庄主蒋途竟然生的一模一样。只除了一点,诛邪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他们不可能是一个人,如果蒋途这两套截然不同的武功招数竟然都能练得炉火纯青,那慈文山庄就不会日渐衰弱,他又何必和顾别鹤这个小人定下婚约,进行联合。

蒋途和诛邪,只可能是同卵双生!

顾葵伸手摆摆,打断他思绪。

诛邪要杀顾葵,很可能是因为他喜欢顾木木。为了顾木木的利益,才对顾葵下手。

可是顾别鹤这个老狐狸,他要顾葵办的,到底是什么事?顾留沣心底隐约划过一个念头。

他耳力过人,忽然听到一点不寻常的声响,有说话声隐隐进了耳中,“动作轻一点。”

他盯着窗纸,眼见有什么东西被泼上来。鼻端一嗅,是桐油!

火舌舔起来不过一瞬,借着桐油,整个门都被点起来了。

顾留沣当机立断,带着顾葵立刻便从窗户跃了出去。不大的小院,已经站满了人,人人带着刀剑、人人怒气腾腾。

站在最前面的,不是蒋途和顾别鹤是谁。

6

见他们出来,人群里有人啐道:“顾盟主堂堂正正,生的大女儿如此不堪!竟然与魔教贼人暗通款曲!”

顾别鹤叹一声,“今日都是我顾别鹤理家不严,才有此笑话。”

他看向顾葵,“孽障,你与魔教头子私通,有何脸面活着,还不快自己动手了断!”

顾葵被顾留沣拦在身后,从他肩膀处露出半个脑袋,“我为什么要自己了断?我和他在一起,又没有对不起别人。”

顾留沣嘴角轻勾,“废话少说,你们是要单挑还是群攻?”

蒋途站出来,一身白衣,手拿折扇,额上银冠在眼光下熠熠闪光,好个风流翩翩俏公子的作派。

折扇一打,声音温润,“虽说对邪门歪道用不着讲什么道义,可是我们这么多人,便是赢了,也未免胜之不武。依我说,我们不如单打独斗的好。”

他眼眸一闪,面上带出几分温柔笑意。

顾留沣毫不留情地讥讽,“我只有一个人,你们一群人,一个个的来单打独斗,车轮战术我可怎么受得住?倒不如一起上干脆。

“你们这些人道貌岸然,要真是讲什么道义,一开始何必用火攻逼我出房?”

“所谓的名门正道的嘴脸,我看的多了。我顾留沣这条命,你们要真有本事来拿,那就来罢。”

寒光一闪,手中已多了一把软剑。顾葵藏他身后看得分明,那软剑自他腰间抽出,不由惊叹,伸手勾上他腰,“你这里还有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顾葵竟然还敢跟这贼子拉拉扯扯,蒋途眼底迅速划过一抹杀意。

这里谁不知道,顾葵这个贱人跟自己是有婚约的。哪怕并没过门,这顶绿帽子可切切实实地压在他慈文山庄的头上,不由暗恨顾别鹤这个老狐狸当时出的主意。

顾留沣面上不显,手心却有冷汗渗出。

他不是怕自己,便是人再多一倍,他顾留沣也毫不在乎。他想的是如何才能在这纷乱里保全顾葵。

顾葵如今一点武功也不会,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由暗恨诛邪,为何要废掉顾葵功力,如今连自保也是不能。

众人对视一眼,索性什么脸面也不要了,纷纷向顾留沣攻来。

顾留沣向后疾退,顾葵被他一掌推到长廊处。背靠那燃烧着的房屋,剑尖一挑,便削下了一段燃着的木头。

他身形疾动,闪避退让,并不与顾别鹤和蒋途正面对招。滚烫的剑尖直点其余人的生死大穴。

蒋途抬手攻来,避无可避,二人缠斗在一起。

他有意露出破绽,而当着众人的面,蒋途太急于求成,竟然中了计。

顾别鹤这个老狐狸,提气一跃到了顾葵身边,点了她哑穴,朗声道:“葵儿,真是辛苦你了。与这贼子虚与委蛇,还要去那落阎衙偷取这魔头的武功秘籍。”

顾留沣反手一剑便要刺向蒋途胸口,被这话一分神,手下动作一滞。蒋途寻到空当,从他剑下脱身,脸上免不了被剑尖刮出一道血痕。

只听几声破空之声,顾留沣双膝一痛,不由以剑撑地。膝盖上血液汩汩而流,正是透骨钉的杰作。

他能感觉到双腿有些麻痹,透骨钉上该是抹了东西。顾留沣顿时明白了鬼医的去向。

“阴险小人,竟然耍诈!”顾留沣仰天长笑,“好个名门正派,竟然比我魔教还不如。用言语分神,再用暗器伤人,好心机,好手段!”

“顾别鹤你这个老狗,二十年前你就凭着这透骨钉暗害我爹,如今又将这手交给你的好女婿!你们翁婿蛇鼠一窝,还有脸称名门正派!

“午夜梦回,你就不怕你的妹婿来向你索命吗,我的好舅舅!”

顾别鹤脸色一白,“你胡说什么!我妹婿一家力战魔教妖人,被魔教害死,江湖上谁人不知!”

“被魔教害死!天大的笑话!”他冷冷看向顾别鹤,眼神如淬了毒般。

“你为了与我爹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用染了毒的透骨钉暗箭伤人。你不顾我娘是你一母同胞,亲自追杀。

“若不是落阎衙外,得我义父出手相助,便让你这老贼称心如意!你四处散播谣言,说我爹是义父害死。你和禽兽何异?”

顾别鹤脸上再挂不住,今日请来襄助的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若是这话传了出去,他数十年经营,毁于一旦。

顾葵说不出话,眼睛却红了,泪水滚滚而落。

蒋途并不急着了结顾留沣,他的死期就在这几日,反正是要死的。死之前,吐出来的越多,对顾别鹤就越不利,自然对他就越有利。

顾别鹤这武林盟主当得够久了,该是他慈文山庄重振昔日雄风的时候了。他自立在一边,岿然不动。

事情却陡然出现变故,一黑衣人从后窜出,三两招便跟顾别鹤动起了手。

“带她走——”那黑衣人看顾留沣一眼,并不恋战,虚晃一招荡开顾别鹤,扛起顾葵跃出院外。

顾留沣这才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7

地牢内,顾留沣被手臂粗细的铁索捆住,膝盖里仍然留着那两枚透骨钉。他垂着头,身上伤痕累累,小腿以下都被泡在冷水之中。

烛火忽明忽暗,衬得这地牢更为可怖。

脚步声越来越近,顾留沣听辨声音,是个女人。他仍然垂着头,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样妥协的姿势最不费力气。

顾木木站在栏杆之外,居高临下,一张脸白瓷一般晶莹剔透,比白日更加美丽。

她扶着栏杆,轻声唤道:“顾少侠,顾少侠——”顾留沣慢慢抬头,正对上面前女人的焦急神色。

一恍惚,他想起了顾葵。若是顾葵在这,只怕又会大哭一场。

“顾少侠,你还好吧?”她回头看一眼,“我爹正和蒋庄主在书房谈话呢,我偷偷溜进来的。”

她咬住嘴唇,无端添了两分魅惑,心头暗叹,不愧是魔教教主,身上这邪魅是别人怎么也仿不来的。

“顾少侠,是我爹对不起你。”顾木木打开地牢门,不顾地牢内污水横流,不带丝毫犹豫地就跳了下去。神色坚定的顾木木,别有动人魅力。

她向顾留沣走去,手里拿了块磁铁,“我偷不到这铁链的钥匙,只能帮你把透骨钉吸出来。”

她吹起如兰,脸色微红,“顾少侠,你放心,我……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这灯光昏暗,美人含羞带涩,为这地牢都添了几分旖旎。二人离得近,美人身上香气就在顾留沣鼻端萦绕

他笑得邪气,忽然伸手挑起她下巴,“为何救我?”

顾木木一躲,脸更红了,“顾少侠,你不要动,我帮你把透骨钉吸出来。”

她抬起他一只腿,拿磁铁吸出透骨钉来。神情专注,顾留沣似笑非笑,却朝地牢之上瞥了一眼。

面对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有男人把持得住。

顾木木实在是太懂男人的心了,她明白如何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完美的展现出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正邪不两立,你为什么救我?”

顾木木眸光盈盈,“正邪之分,不过是个幌子。顺我为正,逆我为邪。”

顾留沣简直要笑出声来,面前的女人实在是太厉害些。难怪连诛邪这样的人,都逃不过她的翻云覆雨手。

也不怪连蒋途这样沽名钓誉的人,都能为了她琵琶别抱。

“顾少侠,你或许不信,我……”她只说了一个我字便顿住,言语在这种时候简直多余,她含情脉脉的眼神,早把什么都说清楚了。

顾留沣好奇极了,地牢横梁之上藏着的第一杀手诛邪,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现在该是个什么表情。

“我要多谢你,为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顾留沣打断她的话,“我承认,你很美,你的美貌是你最大的利器。可是不是每个男人,都会为你这美貌打动。”

“顾姑娘,况且你也实在太粗心了些。你只顾得上透骨钉,却没注意到这里。”

他松松手腕,铁链被拽得哗啦啦响。“这个,已经被人打开了。不必多费心。”

他从水里跃出,顾木木霍然变色,诛邪从梁上跃下,二人并肩看着她。

没什么能形容顾木木此时的惊讶和愤恨,“诛邪,你怎么在这里?”

话一出口,她便明白自己处境,美目含泪,“顾少侠,我也不想的。是我爹逼我来,我没有办法……”

顾留沣挑眉,“这话你怕是解释错了人。”

诛邪隐在暗里,他嘶哑着开口,言语落寞,“我们都是别人的影子。是你说,我们都是别人的影子。我是慈文山庄堂堂庄主的影子,你是江湖上顾女侠的影子。你说我们都一样的。”

“你说你不能控制自己,你喜欢蒋途。明明知道只是幻想,可还是动了心。

“你说就算你姐姐对你不好,你也要以德报怨。我一路跟着你姐姐,废了她的武功,将她打下悬崖,违背了江湖道义和我们这一行的原则。

“我见你哭着跟你姐姐道歉,她却出言讥讽你——”

顾留沣不由看诛邪一眼,顾葵这种脑子,还会讥讽人了?

“我替你为难,要潜入屋里杀了你姐姐。现在来看,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杀人无数,却在你这里翻了船,我信了你的话,以为我们都一样。”

“我错了,我们一点也不一样。我从来没想过重回慈文山庄,取蒋途而代之;你确是从一开始,就决心抢夺你姐姐的一切。”诛邪目光颓然。

顾木木笑了起来,女人尖利的嗓音无情地刮着耳膜,“是,诛邪,我就是在利用你。是你笨,我有说过要你去杀顾葵这个贱人吗,是你上赶着去,关我何事!”

“难道你没听过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吗!我就爱抢别人的男人怎么样,我就是要这武林里的男人都拜在我脚下!

“诛邪,你若是有本事,便将慈文山庄的庄主之位从蒋途手里抢来啊,同父同母,你却见不得光,你就不憋屈吗!”

顾木木手指狠狠指向顾留沣,“还有你,顾留沣!我早就知道,你留下顾葵那个贱人,不就是因为她和你娘有几分像的脸吗!

“你娘是她的亲姑姑,说到底,你喜欢的女人,不就是你娘吗!哈哈哈!”

她钗环散乱,“你疯了。”顾留沣眸光冷冷,“你和你爹,倒是颇像。”

一样的不择手段,一样的人面兽心。

诛邪沉默着,二人同出地牢,身后顾木木的狂喊不绝于耳。

8

鬼医捻一捻须,“若不是老夫走之前将我那些宝贝都藏好,透骨钉上再染上点毒,你现在也回不来喽。”

他得意的要死,若不是他手法高超,药倒蒋途派来探路的那批小鱼小虾,又敏锐地觉察出事情不对,早早找好藏身地点,让蒋途扑了个空,恐怕他现在也有危险。

这些正道人士,自诩名门正派,干的勾当却令人作呕。

顾留沣贴出武林榜,指名寻到鬼医者可让魔教答允他两件事。

他想着这便宜与其让别人占,倒不如自己来占,方才亲自寻到落阎衙,否则这些浑水,他才懒得趟呢!

嘴角一撇,搭上顾葵手腕,眼底的那抹得意顿时不见。

眉头皱起,手指便像定在上面一般,顾葵伸出去的手腕都酸疼酸疼的了。

又过了一会,鬼医方才松开手指。他并不避讳顾葵在场,扭了身子便冲顾留沣道:“我治不了。”

“为什么治不了?”

“知道我的名头是什么吗,”鬼医脸上恢复平静,“说到底,我还是医,医的是病。可她不是病,我如何能办?”

“她精神一天比一天差,想事情的时间却加长,按照这样的速度,不出一个月,她的智力就会彻底退化。但是她的身体却没什么问题,不过是废了武功后的一点酸疼。”

鬼医盯着顾留沣,“你还不明白,她的这具身体好端端的,可是她的头脑却一点点坏下去,像一个老人一样衰老,只不过,她的这个衰老的速度极快。”

顾葵看着顾留沣脸色难看,好奇地又望向鬼医。刚刚这老头说什么来着,衰老?她在衰老吗?

顾留沣沉默,只拍了拍顾葵的脑袋,示意她不要闹。

落阎衙其实是一个谷,谷内易守难攻,最难得的是谷内一应作物花草应有尽有。当中有一个湖,湖水发咸,人进去之后怎么都沉不下去。

此刻顾葵就躺在这水面上,水波漾着她的身子,周围是浅浅星河细碎的影子,她舒服极了。

顾留沣也在水里,二人并肩泡着,好像又回到了数月前二人赶路时的那时候。

顾葵似梦似醒,她眼睛半眯起,声音也低低的。

唤了声顾留沣,他只“嗯”了一声。

“顾留沣,我是不是要死了?”她依然没睁眼,“我的头这两天开始痛了,我要走了。”

她伸手攥住了顾留沣的手指,他的手很热,她的手却很凉。

顾留沣眼角余光看到她唇边的一点子笑意,“我很开心能来到这里。”

顾留沣已经听出话中不对,他并未出声打断,“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如果我不说,我怕你会一辈子想记着我。”

“我不是这个武侠世界的人。在这个世界之外,存在着许许多多不同的平行世界。

“每一个平行世界里面都会有人不开心,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会带着强大的意念里死去。我会在这些世界里穿来穿去,变成他们,替他们实现心愿。”

“我不是顾葵,安排我执行任务的系统出了问题,我来这里是个意外。

“原来的顾葵特别惨,不只是她,还有你。因为你们这个世界的中心,是顾木木。

“你们都会爱她,她会和蒋途在一起,而你会为了救她死去。

“我不知道顾葵有什么心愿,我也不知道我走了之后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顾留沣,你应该不会死的。”

“我不知道我哪一天会走,顾留沣,你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这是我第一次脱离系统来到别的世界,我会疼,会哭,我很开心。”

“顾留沣,谢谢你。”

世界就像是静止了一样,良久,她听到低低的一声叹息,水声一响,她便被顾留沣用力抱住。

“不管你是谁,在这个世界里,你就是顾葵。”他温热的气息吐在她耳畔,“这个世界的结局,已经被你改变了。”

“我的教众已经传来消息,顾木木在新婚之夜已经被蒋途亲手鞭死。慈文山庄上下都知道这事,至于蒋途,”

他一沉吟,“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蒋途,但是却一直会有慈文山庄的庄主。诛邪,会回到他原本应该在的地方。而顾别鹤现在也如丧家之犬——”

他的下巴顶在她的湿发之上,“这里没有什么会是你的威胁,顾葵,你真的改变了这个世界。”

久久听不到回答,顾葵斜倚在他的怀里,似乎已经睡着,只是睫毛之上闪烁着可疑的水光。

顾葵自然也看不见,夜里立于她眼前的这个男人,也无声息地红了眼眶。

尾声

关于江湖第一杀手诛邪的传闻最近沸沸扬扬。

他从江湖上失踪整整三年,却无人知他是死是活。

诛邪之后,再也没有能比肩于他的杀手。

黑白两道,除了魔教教主顾留沣之外,谁也猜不到,黑的不能再黑的杀手竟会摇身一变成为慈文山庄的少庄主。

同卵双生的双胞胎呱呱落地的一瞬,老庄主便心悸去世。

当时的少庄主夫人不敢面对丈夫的诘问。早有批命大师留下话,此胎主凶,诞下的胎儿便是蒋途和诛邪。

夫人留下了身体强健的孩子,扔掉了弱的那一个。

对于一个母亲而言,她没有办法下令让人扼死自己的亲生孩子,只能扔掉他,将他的命运交给老天爷。

还好诛邪活在江湖,他活了下来,成了一流的高手,发现自己的身份,却又遇上一个不该遇上的女人。

而那个夜晚,也成了诛邪一生的梦魇。

他一路尾随着顾木木的花轿进了慈文山庄,偌大的山庄沉在夜里,看的他沉不过气来。

是,他已经认清了顾木木美貌之下的那副心肠。可是很多事,不是知道就能克制的。

作为一个杀手,就算这江湖上还有别人的武功能凌驾于他之上,可是潜藏的本事,天下无能出其右者。

诛邪守在新房外面,就像他曾经守在顾木木房门外一样。

他看见醉醺醺的蒋途踹开了新房大门,伴随着他的呵斥声,婢女们蜂拥出来。平日里将自己压抑在温柔面孔下,酒醉后失态不能自制。

他听见顾木木一声尖叫,窜到门口去,舐开窗户一看,她身上大红嫁衣被蒋途用力撕扯着,而蒋途嘴里正不干不净地说着:“你不是喜欢勾引别的男人么,你现在装什么贞洁烈妇!”

顾木木恼羞成怒,她努力挣脱,讥讽蒋途,“若你有本事,我还需要找别的男人吗?可笑,你明知道我这样还愿意娶我,不就是也愿意当那绿帽子王八吗?

“说什么慈文山庄名大势大,还不是要与我爹联手!可笑之极!”话音刚落,蒋途便一耳光甩了上来。

顾木木猝不及防,摔倒在地。

顾木木每句话都踩着蒋途的痛脚,他如一头疯掉的狮子,恶狠狠地扑向摔倒的顾木木,抄起新房墙上挂着镇邪的铁鞭,冲着顾木木便狠狠打了下去……

诛邪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的新房,顾木木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头上流下的血让她显得格外可怖……

而蒋途,捂着后腰不敢置信地回过身来看着他,那眼神里有吃惊,又有惧怕。他扶着腰慢慢摔倒在地……

诛邪望着自己的手发怔,是自己,亲手将那把匕首送进了蒋途的后腰……

新婚之夜,一个人,两具尸体。

诛邪凭着本能蒋途的尸体趁夜处理掉,然后,他就成了蒋途。

守着顾木木的尸体呆了一夜后,翌日,蒋途亲手鞭死新婚妻子顾木木的消息,便传到了整个江湖。

顾别鹤当然要上门来,可是他不是蒋途,没什么要发扬慈文山庄的心思。再过几十年,他会让慈文山庄给蒋途陪葬的。

顾别鹤失去了慈文山庄的助力,一时半会也是自顾不暇,也没什么心情来为一个趁手的工具讨要什么公道。

日久天长,掌管慈文山庄的诛邪偶尔会寂寞,按理说,一个杀手,是不应该寂寞的。因为他在频繁的生死一线中,已经习惯了寂寞才是。

不过还好,偌大的江湖,总有人陪着他一起寂寞。虽然这个人整日笑的并不寂寞。

可是人如果不寂寞,又怎么会不管教中事务,成日为一座坟采花来呢?

又到十五,他也该再去寻顾留沣说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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